中央大街虽非哈尔滨最长的一条街,但却是涵括了西方建筑史上最有影响的四大建筑流派,有常见的起源于十五、六世纪的文艺复兴式,十七世纪初的巴洛克式、折衷主义,以及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新艺术运动建筑等多种风格。五步一典,十步一观,使中央大街成为一条建筑的艺术长廊,甚至成为远东最著名的街道。
中央大街确实有很多好吃的。像开封灌汤包子铺的灌汤包子啦,尤其是芥茉牛肚和陈香牛肉是这个老店的一绝。还有马迭尔的冰棍、道里秋林的红肠、松滨菜馆的松滨扣肘和松滨拉皮,以及华梅西餐厅的罐焖牛肉和香煎大马哈鱼等,想一想那都是让人流“哈喇子”的美味。尤其老独一处的饺子更是名扬天下,都说这个店的饺子制作上非常讲究,做到面案、调馅、看锅“三合一”,三者各有一番功夫。面要和得软硬适度,饺子皮要薄、要均匀,要按比例和顺序投料调馅,鸡汤拌馅,精油调味,煮饺子的汤始终要保持清的,煮出来的饺子不破、不粘,饺子皮薄馅大,鲜美可口。老话说得好:“好吃不如饺子”。我得尝尝这让人垂涎欲滴的美味。经人指点,我来到了地处中央大街和西十三道街交口处的老独一处饺子馆。
推门而入之后,我不由得一怔,眼前的情景似乎只有在小说或是方兴未艾的香港武打电影中才有。只见不小的饭店内四五个服务员都贴墙站着,十几张饭桌只有一张坐的有人,他的周围或坐或站着十几个身背军用背篼,手持菜刀、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三棱刺刀或自制的日本指挥刀的青年。我十分好奇,走近了几步,凝神向坐着的那人瞧去,只见他三十多岁,和我的身高差不多,文质彬彬,面慈目善,像极了在全球华人社会有着极大影响力,香港最红的华人巨星周润发。只见他手持酒杯,眼望窗外,对围着他的众人竟正眼也不瞧上一眼。
我见中年人在群敌围困之下,居然仍是好整以暇的饮酒,不由得惺惺相惜,心生敬仰,心中一点儿紧张也没有。娘的,生平所见所闻的英雄人物,极少有人如此这般豪气干云的。
这些围着他的人显然是地痞流氓了,或者说是哈尔滨当时的“刀枪炮”。哈尔滨人习惯上把流氓打手称为“刀枪炮”。这些流氓打手打架的方式是,把猎枪枪管锯掉一半,枪托卸掉,长枪变短枪。社会上传说“刀枪炮”多穿大衣,“自制短枪”就挂在大衣里面,上来就开枪,让你防不胜防。
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,哈尔滨人的生活条件很差,人均收入很低,生活很贫困。加上大量的“上山下乡”知识青年返城,就业成了政府的头号难题。这导致了大量的青少年无所事事,烟抽不起,酒喝不起。别人可以大鱼大肉,为什么他们要受苦?当一个人连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有的时候,法律就显得毫无意义,犯罪也就变成人的本能了。
大量的刑事案件不断发生,越来越多的青少年疯狂的加入到了犯罪的行列当中。哈尔滨也和中国其它地方一样,形成了独具地方特色的黑帮团体。一时间,包括哈尔滨在内,到处乌烟瘴气,治安极度混乱。
东北虎、西北狼在中国都是出名的心狠手辣。穷山恶水出刁民,这两个地方一直都盛产土匪流氓。很多小字号的混混要出名,要“立棍”都得办几个老字号的道上的大哥,尤其是十几二十多岁的后起之秀,为了成名手段特别狠辣,轻则断手筋、脚筋,重则当场致命。白刀子进去,红刀子出来。东北人打架,拼的就是谁够狠。……
我见十几个人围着这个中年人,显然要对他不利。我打心眼儿里钦佩中年人旁若无人的豪气,侠心顿起,心生不平。我可管不了他们是啥“刀枪炮”了。于是,我慢慢挤入了人群,俟机相助。奇怪的是围着中年人的那些人,虽然手中都拿着家伙,气势汹汹的,但却如临大敌,一个一个的都十分紧张,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中年人,对我挤过来竟然丝毫也没加留神。
走到桌旁,我学着《笑傲江湖》中令狐冲大侠的做派,对那个中年人一拱手,朗声说道:“这位大哥你好,你自己个喝酒多没意思,俺来陪你,和你一块儿喝,你不会嫌乎吧?……”
说罢,我坐了下来。那中年人转过头来,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向我一扫,见我是个素不相识的青年,不知脑子转错了那根儿筋,毫无畏惧,脸上微现诧色,哼了一声,也不回答,目光离开了我,又转向窗外。我提起桌子上60度“北大荒”酒瓶子,先在中年人面前的酒杯中斟满酒,又在另一只空杯中斟满酒,举起杯对神情冷漠的中年人说道:“大哥您请!……”
“咕”的一声,我将酒喝干了,那酒极烈,入口有如刀割,便似无数火炭般流入腹中,不愧是全国闻名的哈尔滨“北大荒”。我犹如令狐大侠般疯疯癫癫的竖起拇指大声赞道:“好酒哇好酒!……这酒真他娘的来脾气!……都说哈尔滨这旮沓的啤酒贼拉好喝,大哥你咋不喝啤酒呢?……”
忽然,我身边一青年粗声粗气的喝道:“‘小犊子’,滚你妈蛋!……哪儿凉快上哪儿‘卖呆儿’去,别在这旮沓找死!……”
我转过头去,笑道:“俺和这位大哥喝酒,碍你啥事了?……”
说罢,我又自己斟了一杯酒,“咕”的一声,一仰脖子就全部倒入口中。我大拇指一翘,对中年人说道:“好酒哇好酒!……”
我身后另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:“少搁这旮沓臭‘得瑟’,我们找‘大海’‘立棍儿’,你要是愣掺和……哼!……死了别去阎王爷那旮沓喊冤!……”
我心中暗衬:这些人似乎对这个中年人十分忌惮,不然的话十几个人舞刀弄枪的,来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中年人,早就该把这个中年人砍成肉泥了。我头也不回,冷冰冰的说道:“俺和各位往日无冤,近日无仇。跟这位大哥也是从未谋面,更说不上有啥交情了。只是见你们十几个人舞刀弄枪的围住他一个,那也忒不是手干的事儿了,哪儿是老爷们该干的事儿!只须你们单打独斗,俺就坐着喝酒看热闹。……”
“你个‘瘪犊子揍儿’的!……你妈拉个巴子你觉得你是谁呀?……”随着一个青年愤怒已极的骂声,“轰”的一声,饭店里乱了套。
“真他妈的洗脸盆里扎猛子,不知道深浅。……”十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说开了。
中年男人见我疯疯癫癫,明知道对方人多势众,帮助自己一定是凶多吉少,却毫没来由的强自出头,不由得大为诧异,对我低声说道:“小伙子,你认识我吗?……为啥要帮我?……”
我昂然答道:“俺不认识大哥,却与大哥一见如故!……这个路见不平,拔刀相助。……”
中年人嘴角上翘,露出一丝迷人的微笑,略带嘲弄的说道:“拔刀相助?你的刀呢?……”
我的黑脸一红,有些尴尬:“就可惜没刀。……嘿嘿……只要心中有刀,无刀胜有刀。……”
说到这里,我十分后悔没有把爹给我防身的九柄飞刀带来,要是有飞刀,对付这几个人那真是轻而易举。中年人抬眼扫视了一圈蠢蠢欲动的十几个流氓,平静地对我说道:“刀都没有,快别在这旮沓瞎掺和了,不是闹着玩儿的,赶紧回家睡觉去吧!不然你妈该着急了。……”
我又斟了一碗酒,仰脖子干了,吧嗒吧嗒嘴儿,赞道:“真是好酒!”接着,又向那中年人抱了抱拳,说道:“这位大哥,俺喝了你三杯这么好的酒,打心眼儿里多谢你了!……”
“别‘搭个’那‘小瘪犊子’,耽误了正事儿!……”一个青年有些不耐烦了,跨前两步,举起一只土造的手枪顶在中年人的头上,骂道:“‘大海’,你妈拉巴子的也有今天!……”
中年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,仍然十分冷漠的望了望青年手中的“火药枪”,冷冰冰的说道:“我说没大没小的臭小子,你对长辈说话得客气一点儿,拿开你的‘喷子’。……”
“客气?……和你客气你妈个蛋呀。……”青年边骂着,手中的“火药枪”又往前一送。
我对面前的这位中年人十分心折,只觉得脑子一热,当即站起身来,晃身挡在他身前,双手在腰间一叉,声色俱厉的朗声说道:“就凭这位大哥的身份,你们不配和他动手。……俺喝了这位大哥的三杯好酒,嘿嘿……无法报答,只好替他挡你的枪子儿了。你们谁要是敢动这位大哥,就先杀了俺。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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